司托德未完的夢想

採訪:羅民威



  知名福音派牧者、學者及作家司托德牧師(Rev. Dr. John W. Stott)在完成台灣之行後,於一月底訪港,並一連兩天舉行了三場公開講座和一場佈道會,吸引了大批教牧和信徒參加,令舉行講座的循道衛理聯合教會九龍堂每場都擠得水泄不通,晚間的信徒講座更連詩班位也座滿了會眾。

  在三場講座中,司托德從福音信仰角度探討大會主題:「廿一世紀的屬靈遠象」。無論是教會的遠象、屬靈領袖的遠象還是新一代信徒領袖的遠象,司托德均強調福音信仰的不可妥協,並以聖經為本,重新確立從前的異象:使教會成為學習、關懷、敬拜和傳福音的教會;使教牧向基督、向聖經、向世界和會眾謙卑;並呼籲年輕信徒繼往開來,「不增添也不減少地」持守福音信仰。

  司托德著作甚豐,翻譯成中文的亦逾二十本,相信不少信徒均對他的觀點所知甚詳。《時代論壇》今期專訪了司托德,盼望能透過短短的訪問,瞭解他在作品和演講以外的一些面貌。


時:《時代論壇》 司:司托德


關於香港和中國……

時:今次到訪香港,她給你的印象跟上次有何不同?

司:我曾到香港超過十次,第一次在六三年,最近一次在九六年,當時路經香港前往中國。現在我只在香港停留了兩天,因此我也不太可能告訴你兩次來港所得的印象有何不同。我只能說其他信徒告訴我一國兩制這個概念至今仍然運作,我以及全球上千的信徒都祈求這制度繼續運作,使香港繼續有言論自由、宗教自由,其次是自由市場,這會成為中國大陸的祝福。

時:你將會造訪中國,這次行程有何目的?

司:這次是應中國基督教協會的邀請造訪中國。九六年我曾接受他們的邀請訪問中國兩星期,期間訪問過五個城市,三間神學院,並拜訪了一些教牧領袖。他們邀請我日後再來,但這趟我只能抽到五至六天時間訪問上海及南京。他們並邀請我向一群教牧講話。我本身也是一名教牧,所以樂於這樣做。

時:你認為福音主義(Evangelism)在中國大陸的主要阻力是甚麼?

司:我對此所知不多,但我知福音主義在中國大陸繼續發展,教會繼續增長,其實他們在苦難後仍繼續增長,因為按照新約,苦難常是增長的途徑。但我要重申,我的責任是忠實地分享福音,不增多也不減少,亦不作任何妥協;第二是示範它,好讓人們看見我們是那種信福音而在生命中活出福音的人;第三是注視聖靈的能力:祂使道在人的軟弱中說話,並給信徒的理性、感性、良知和觀點帶來能力。


關於更正教和梵蒂岡……

時:最近世界信義宗聯會和梵蒂岡草擬了《因信稱義聯合聲明》,正等候簽署。作為福音派的學者,你對此有何意見?

司:很抱歉我尚未讀過那份聲明,因此無法仔細評論,但我有很多信義宗的朋友,我有點懷疑雙方是否已真正達成進一步的互相瞭解。我亦不相信信義宗教會會就因信稱義的新約福音作出妥協。我不知羅馬天主教處理此事會有多大困難,因為在十六世紀宗教改革時期,天主教和更正教就如何理解因信稱義問題有非常大的意見分歧。粗略來說,天主教會當時教導infused righteousness──那是,在稱為義之時,我們已經成為義人(Be made righteous);而改教者基於新約,堅持當我們信靠基督(Trust in Christ)我們是被稱為義(be accounted righteous, be reckoned as righteous),並非已成了義。成義的促成有賴聖靈在人心內居往(the indwelling of the Holy Spirit)。在改教時期,這是雙方非常重要的分歧,我不知道今天可以怎樣解決。

時:你認為雙方最有可能於甚麼時候復和?

司:真正的問題是——甚麼是我們的權威?羅馬天主教會是否已準備好從聖經基礎審視(Biblical scrutiny and critique)她所有的傳統?這是真正的問題所在。我們願意這樣,我們作為更正教徒願意以聖經基礎審視我們的所有教會傳統,問題是羅馬天主教會當局超越了聖經。在天特會議(Council of Trent, 1545-1563)他們說有兩個權威的來源(sources of authority):聖經以及傳統。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(The Second Vatican Council, 1962-1965)幾乎推翻了這點:提到並非有兩個來源,而是兩道源流(streams),傳統並非獨立的源頭,而是跟聖經並排,並聲稱可詮釋聖經。當時梵二的讓步引來基督徒挑戰羅馬天主教會:如何從聖經證明傳統?你怎樣證明傳統跟聖經並排,是聖經的詮釋?特別是關於馬利亞的教義:聖母馬利亞肉身升天(the bodily assumption of the Virgin Mary)、童女馬利亞無玷受孕(the immaculate conception of the Virgin Mary),你從哪處經文找得到?答案當然是:他們不能。這是問題糾結所在:我們能否接受聖經的至高權威。

時:你是否對更正教和天主教的復和感到悲觀?

司:我真的悲觀——當然,因我相信上帝,所以我是樂觀的,我相信上帝可以做令人驚訝的事。我悲觀,因為羅馬天主教會教義有所謂無誤論(Doctrine of Infallibility),當中包括了的教義不可改革論(Doctrine of Irreformability),若果天主教的教義構式(formulation of doctrine)沒有任何錯誤,那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改革。你只能改革錯誤的東西。這是問題所在。


關於還未完成的夢想……

時:在過去數十年你為上帝和教會做了很多的事。未來一段時間你還想完成甚麼夢想?

司:關於夢想,我並沒有甚麼夢想,因為我知道時日屈指可數。我在去年五月訪問中東時中風,這當然給我一個警告:我的日子是有限期的。我嘗試記著——我相信我做到——在每天早上的私禱中都記著為上帝賜給我額外的一天而感恩。我已七十多八十歲,所以每一天都是一個額外的獎賞。我多謝上帝給我的額外獎賞,祈求祂讓我可以活得讓上帝喜悅,並讓我準備好在我離世的那天迎接歸家的召喚。

  我不知道我還會有多少個小時,或是數天,或是數週、數月,甚至數年。但若有更多的時間,我會希望在死前做一兩樁事。

  首先我會希望得見The Bible Speaks Today這系列的新約釋經書能得以完成。我曾是它的編輯,並寫了其中七冊。這套新約系列幾已完成,尚欠一冊有關馬太福音的釋經。我祈求上帝容讓我看到這一冊的出版,好讓整套新約釋經可以圓滿。

  第二,我去年寫了兩本小書,我希望能看見它們在今年底出版。第一本會名命為《福音身分──一個個人的聲明》(Evangelical Identity - A Personal Statement),我嘗試定義福音信仰的要素,相信福音信仰是三一信仰(Trinitarian Faith)。此書已完成,但要到年底才出版。第二本是蠻有趣的——我寫了一本關於雀鳥的書,因為我酷愛觀鳥。此書將會命名為《雀鳥,我們的教師:雀鳥神學論文集》(Birds Our Teachers - Essays in Ornitheology),"Ornithology"是指鳥類學,而"Ornitheology"就是雀鳥神學!

時:那相當有趣!你怎樣將二者(神學和雀鳥)連在一起?

司:我相信所有基督徒都會對自然界感到興趣。十七世紀的培根(Francis Bacon)說上帝寫了兩本書,一本是文字(Words)的,我們叫它做聖經;另一本是祂的工作(Works),我們叫它做自然。因此自然研究和聖經研究理應兩者並行,它們是上帝的兩個啟示,我們應該比從前更欣賞上帝創造的大自然和一切活物。

時:那麼此書何時出版?

司:大約會在聖誕節,好成為人家的聖誕禮物。(一笑)

時:在中國之行後,不久將來會有甚麼遠行計劃?

司:我計劃在今年五、六月,到位於中非和東非的肯尼亞、烏干達、布隆迪和盧旺達訪問。不過布隆迪和盧旺達仍有內戰,屆時未知能否到訪,這有待我在烏干達的朋友替我判斷。

時:四年前盧旺達的屠殺事件的確令人震驚,尤其當人們發現這個國家大部分人是基督徒。

司:對。對非洲國家來說,部族主義和衝突是她們的咒詛。其實過去在東非曾經出現過一次大復興,東非不少人民都成了基督徒。若果連基督教信仰也不能消弭部族問題,我也不知到這個問題可以怎樣解決


司托德牧師小傳

  司托德於一九二一年出生,畢業於劍橋大學三一學院。一九四五年起被英國倫蘭漢廣場的諸靈堂(All Souls Church)按立為會吏,並在該堂擔任牧養領導之職,一直做到退休,諸靈堂亦成為他「從一而終」的教會工場。

  不過,司托德的影響力遠遠大於他教會的牧區範圍。他在諸靈堂的牧養工作,影響了二次大戰之後的英國福音派教會復興運動。此外,他亦積極投身於學生福音工作的推動,在六一年創設諸靈國際團契(All Souls International Fellowship),為不少留英學生提供靈命造就之所。現時他雖已退休,仍四出講學,並致力神學培育工作。

  司托德的影響不止於英國。著名的瑞士洛桑福音會議(一九七四年),就由司托德任大會主席及講員。其後會議發出了對全球福音派影響深遠的《洛桑信約》(Lausanne Covenant),為福音派奠下了福音和社會關懷並行的基調。該信約的起草委員會主席亦由司托德出任。

  司托德的工作得到教會和社會的肯定。英女皇曾授皇家名譽牧師職,而聖公會坎特伯雷大主教亦授予他蘭貝特神道學博士(Lambeth Doctor of Divinity)。不過最為信徒所樂道的相信是他的著作。

  司托德著作等身,創作四十二本,編著十四本,尚有各類篇章、短論、專文及小冊約五百之數。作品中翻譯成中文的已有二十餘冊,其中深受華人牧者及信徒推崇的包括《真理的尋索》、《當代基督十架》、《當代講道藝術》、《信仰與社會責任》等。